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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猛都监兴师剿寇 宋天子训武观兵

  第一回 猛都监兴师剿寇 宋天子训武观兵 (第2/2页)
  
  正看时,只见远远地照墙脚边一骑马飞上来只须臾到教场中心。乃是知阁门事的军官口手执一面黄旗传谕道:"车驾启行!"那教场里各路将弁都云收雾卷的归回本阵人排齐队伍,对面立着,露出当中的一条御道只少刻,照墙外又来了一阵马上官员飞奔上来。都是御前供奉捧日、天武左右四厢亲军人转到九间大殿后面去了向又等了许久,只见照墙边浓烟冲起,扑通通的九个号炮响亮。卤簿,。仪仗到来。教场里静悄悄的,谁敢做声。御前驯象一对一对的,从照墙两边分头进来。象队之后都是神龙卫兵马。豹尾枪排得麻林也似。羽林军后。尽是左右金枪班。殿上撞钟伐鼓;这边将台上大吹大擂几鼓角齐鸣。兵部尚书率领部属都到甬道边立着,伺候接驾。金枪后面,黄罗伞盖,龙凤旌旗,自有那些内官掌管只当朝太师蔡京全身朝服只骑着高头大马,做那车驾的前驱口一派仙乐嘹亮,提炉内龙涎香袅,导引着九龙宝辇,。那辇却是空的口官家并不亲到。辇内一张金龙交椅上盖着龙凤披罩,三十六个校尉抬着那辇。陪辇大臣乃是同平章事赵忭,领枢密院事枢密正使童贯,经略大将军种师道,殿帅府掌兵太尉高俅一辇后又有无数随扈的精兵猛将了按部随班进教场来。二十万天兵分两边齐齐的俯伏。
  
  蔡京到龙墀边下马,就那御道右边与兵部尚书对面跪下只赵忭、童贯、种师道、高俅都按本位夹御道跪下。俯伏接驾。法驾直上正殿个转身朝外大座。龙墀下又飞起九个号炮口鼓吹已罢,蔡京等众大臣都上金阶,依班舞蹈毕,分列左右,蔡京代天宣旨发放,当驾官高喝"起去"儿二十万天兵齐呼"万岁",震天震地的一声,一齐立起儿卤簿仪仗分头撤去,各营兵马倒卷下去了各归本营。那些帐房都变了十八座大营,中间一座御营;霎时间二十万众收尽。营门都闭。教场里不见一个兵马人静荡荡的只有十九个大营寨一戴、周二人,都把舌头伸出缩进个范天喜轻轻的道:"就要操大阵也二"许多时,只见那兵部尚书顶着阵图册本。到龙墀上跪着进上,当驾官接了去,殿上喝声"下去",兵部尚书便到将台上伺候。须臾蔡京代天传旨,喝叫开操,只见种师道、高俅二人早已捧着那上用的令旗、令箭二齐到将台上来。兵部尚书领了旨,就传令开操。将台下又一连三个号炮响一鼓角齐鸣,那两旁十八座营门大开,马队当先,徐徐而出,到了界限只一声鸣金,齐齐的收住,只见三通鼓罢,将台上黄旗招飐,马军队站在第一层;红旗招飐下大炮鸟枪队站在第二层;蓝旗招飐,弓弩队站在第三层;黑旗招飐,刀牌队站在第四层;白旗招飐,长枪队站在第五层:二十万兵马共作五层。旌旗飘动。那阵的后面又有许多大纛儿都是各营压阵的大将,齐对殿上立着,只等号令下来。只见那黄旗忽地分开一那些马军队泼剌剌分头撤去。绕着抄到在阵后面去了,露出大炮鸟枪来。一声号炮。红旗往下一压,阵后战鼓催动只阵前枪炮齐发。那一片声响,好一似地裂山崩。看官几那大炮、鸟枪一切火器实是宋末元初始有,以前虽有硫磺焰硝,却不省得制火药,《格致镜原》称"吕望作大铳",此语失据,如果吕望所作儿春秋无数战阵何不一见?《六韬》内天潢、飞楼、云梯之类都说起只何无一语及铳礮?即使《六韬》后人伪托。总在吕望之后。或又云"范蠡作大礮",亦非。按礮系砲本字,汉以前无此字又范蠡不过以机运石,后人目之曰礮,乃是石礮,非今之火炮也几----总之,但看许洞《虎钤经》可以知矣。《虎钤经》并不语及火药铳礮。许洞系南宋人,南宋时尚无此物几况北宋徽宗时乎?今稗官笔墨游戏,只图纸上热闹,不妨捏造,不比秀才对策,定要认真。即如《三国演义》、《水浒前传》亦借此物渲染,是书何必不然。
  
  不要只管考据,且归正传。那官军一阵枪炮放毕一大阵移到第二进。又依号令人再放一阵枪炮,大阵移到第三进人----话休絮烦,递连移到第九进,放了九阵枪炮。到那第九进上,红旗霍的往地下一扫,竖起来口只见信炮飞起,阵里鼓角齐鸣。枪炮兵按着连环步位,递放那连环枪炮,乒乒乓乓,好似数万雷霆霹雳一齐崩炸。震得那教场里的地都有些动摇了鸣金一声,一齐收住,寂然无声下红旗又是一掠,那大炮不动。连环枪直卷上来,直打得烟尘障天,黑烟内电焰乱射。二十万天兵都裹在浓烟里面了那里还见一个人影。红旗一拂,鸟枪都退。只见蓝旗竖起,弓弩手往浓烟里拥出,万弩齐发人那乱箭如飞蝗骤雨一般,将台下信炮连催,黑白旗起了长枪随刀牌一齐杀出。黄旗又起,马军分两翼抄出阵前,对仗厮杀儿枪炮兵去那两下埋伏,齐震一声上马军都两边分散。将台上磨动那面五色总旗,一片锣鸣,吹打得胜鼓乐。大炮、鸟枪、弓弩、刀牌、长枪都收住了下各归部伍,齐齐立起八个方营一大吹大擂,按着次序缓缓归营,营门都闭了,御营里中门大开口里面设立龙凤仪仗、黄钺,。白旄听得那笙箫管籥,奏动细乐。仙音嘹亮,悠悠扬扬的。忽然营门又闭,御营内连珠炮响,一声呐喊,海覆江翻,八营兵马随着旌旗飞出儿把御营护住,翻翻滚滚结成一个大方阵,御营里一个号炮,那些大炮鸟枪刮刺刺的从东北往西南上流水也似的赶过去,那片声音殷殷的往四面山里卷了去,又一个号炮,仍从西南往东北赶过来。如此三转,一齐呐喊,战鼓齐鸣。仍归到起先接驾的所在,队伍齐齐整整的立着。那御营并八个大寨都不见了,教场中间叉起一面大红猩猩旗二上面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大金字,将台上下画角吹动,一齐奏那四海升平的乐又只见旌旗翩翻,春风荡漾,鞭敲金镫,草衬马蹄。
  
  兵部尚书传令操演龙虎杂阵几云梯技击。号令方下,照墙边一马飞来一一个将官手执黄旗叫道:"圣旨下!"须臾,几个内相骑着马,顶个黄包袱进来上众大臣接上殿去,开读圣旨云:后宫诞生皇子,着停操演三日。旨到,未操的阵都免,着蔡京宣旨发放。公卿大臣儿由三品以上令赴龙符宫赐筵只各营将弁军校,着枢密院会同户、兵二部候旨赏赉几群臣谢恩毕,内相先回,蔡京等伺候法驾回銮。卤簿仪仗排齐,种师道、高俅缴旨毕,蔡京等仍旧陪辇。扑通通九个号炮,殿上钟鸣鼓动,法驾启行。殿前并那将台只军中的鼓乐一齐奏动,二十万天兵仍旧俯伏送驾,御前供奉官员齐随驾出只照墙边号炮九声,法驾出了教场个官兵齐呼"万岁",立起身来下兵部尚书传令发放。只听得地动山摇的一声呐喊。将台下三个号炮,金鼓齐鸣人鼓乐喧天,奏动《将军得胜令》,倒卷珠帘、星移斗转的收了阵势,霎时散尽。兵部尚书大摆头踏人鸣锣喝道的也去了。
  
  范天喜等趁哄齐出了御教场几戴宗、周通都魂惊魄荡,暗暗的咂着舌头道:"果然利害!把我们山泊里的操演个直比得没了。如果真来征讨上这般军威,如何敌得?"却说众大臣齐赴龙符宫口恭贺天喜。天子赐筵已罢人对兵部尚书道:"一切庆曲。朕已委派众卿。惟官兵赏赉了卿去查核调停,务须都沾实惠下不可致有侵蚀。"兵部尚书领旨,童贯奏道:"官家诞生圣嗣上业已恩赦各犯。梁山泊宋江了亦祈圣恩缓征,以养天和,"天子道:"非也。梁山泊宋江屡次抗敌天兵。罪大恶极,律无从宥。使其稍有可恕一朕亦何必为此已甚?朕已定于十六日躬行大阅人二十八日告庙誓师,四月初四日辰时出师。太师蔡京既屡请欲行,业已准其所奏,今日便加蔡京辅国大将军、鲁郡开国郡公,赠节钺便宜行事。朕已令显谟阁学士撰露布,颁发天下。"蔡京舞蹈谢恩,高俅奏道:"官家伐梁山一当出其不意,方可取胜。若先发露布,恐走漏消息。吃那厮们防备。"天子道:"非也个两国相争,不妨各尚诈力,今梁山不过草寇,朕命将帅征讨口正当使天下闻知,明正其罪,预示师期,何必行狙诈侥幸之术!"种师道、赵忭都道:"圣论至正上"当日议毕退朝。
  
  却说戴宗等三人看完了操演,走入城来,已是辰牌时分下各处又游玩多时,到得太师府门首二正遇蔡京回来,头踏执事挨挤闹热,只好立了半歇,方得行动了不数步,忽见辕门外边一个大茶店内。有许多官人、做公的,三三五五在那里吃茶。数内一人欠身叫道:"范旗牌安好!何不吃碗茶去?"范天喜见了那人个便撇了戴、周二人进茶店二同那人坐下说了好一歇话,戴、周二人在外面立地。少刻,范天喜辞了出来上与二人同行。到了静僻之处,范天喜道:"好也,得实信了,方才那人是蔡京亲随人的伴当,他说得知十六日大阅、二十八日告庙、四月初四日出师。蔡京拜帅。今晚可有露布,"戴宗道:"如此说,我们就好动身,"周通道:"大阅不知怎的仪注?"范天喜道:"便与方才见的一般。只是陪辇大臣都全装披挂一何争这半日,就明日一早动身罢,"范天喜又对二人说道:"今日东城酸枣门外玉仙观蟠桃大醮儿十分热闹,我们去看看也好,"二人甚喜。三人重复出城人转湾抹角,来到玉仙观,未到山门,已觉挨挨挤挤,只见照墙边有一座鳌山儿上面那些人物都有关捩子曳动儿如活的一般。范天喜道:"我们且看了再进去,"周通道:"何不吃着茶看?"三人就在山门外茶摊上坐下,茶博士泡上三碗茶。范天喜又去买些点食之类口一同坐着看。只见那些人来来往往,也有骑马的,也有坐轿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贫的富的。流水也似的行动。看了一回上周通道:"偌大一个东京下却不见一个好女娘。你看,便有妇人也都是七老八十,再不然就是些七八岁的孩儿们,若年纪中等的都是丑恶不堪,"范天喜道:"近来一样不好:那些官宦子弟们十分啰唣人所以小户人家略好看的女娘们都不敢出来了"说不了,只见一个公子打扮的走过下范天喜努一努嘴,对戴、周二人低声道:"这就是高衙内几高太尉的儿子,当年害林教头的就是他,"二人定睛观看那衙内:头戴一顶盘金红青缎书生巾。上面一块羊脂玉方版,顶上老大一颗珠子二三蓝绣花飘带。穿一领大红湖绉海青人雪白的领儿,海青里面露出西湖色的衬衫几脚下踏一双乌缎方头朝靴儿手里拿一柄湘妃竹折叠扇只年纪约莫不到三十岁,虽不十分俊俏只却也扭捏出十二分的风流人后面跟着许多闲汉,带着些乐器杆棒,前面有两三个矮方巾陪着,只见那衙内指指画画,口里说话。一面摆呀摆的踱进山门去,范天喜指着衙内背后那一个大汉道:"这是东京有名的教头,好手脚,是衙内的亲随向那厮也倚着衙内的势,在外面无所不为。没人不让他。"周通道:"怎得搂着这厮到手,把去双木兄,倒是一份礼物,"大家都笑起来。范天喜道:"轻些二耳目近!"又吃了一开茶。戴宗指着一处叫周通道:"你说没有好女娘,兀那不是两个来了?"众人举目看时个只见一个女子,骑着一匹川马,背后随着一个使女,也骑着一匹黑驴子个面前一个马保儿招呼着,那女子打扮俊俏,却将青纱罩蒙着脸,看官,原来北方风俗,因旱地多了妇女们往往骑头口,不足为奇,不似南方人,动动是船是轿,但是年轻的,只将青纱罩面,便是回避之意。
  
  闲话搁开。那女子到了庙前,跳下了头口。随后那个养娘也跳下来。倒也有颜色,将一个锦花包袱放在茶摊空桌上。众人看那女子,系一条湖色百折罗裙,上面盖着一件猩红湖绉袄子。窄窄袖儿,露出雪藕也似的手腕口却并不戴钏儿。肩上衬着盘金打了菊花瓣云肩人虽然蒙着脸,脑后却露出那两支燕尾来,真个是退光漆般的乌亮,那些来往的都立定了脚,那茶摊上的人都立将起来看一只见那个养娘打开锦花包袱只取出一个拜匣儿,一柄象牙销金折叠扇上一件对襟桃红花绣月色紫薇缎的罩衫儿人那女子接过衫儿披在身上,自己去系带儿。那养娘替他除了青纱罩儿来。不除时万事全休,一除去,那一声喝采暴雷也似的轰动,只道是:织女擅离银汉界人嫦娥逃出月宫来。
  
  那女子埋怨养娘道:"你恁的这般性急!"只见绾着时兴的麻姑髻人包一顶珍珠点翠抹额,耳边垂着明月珰儿那养娘递过扇子,又替他插上对凤头钗下那女子挪步前行,吩咐养娘道:"把头**保儿管了,包袱亦交与他。你同我进去,"养娘应了,并纱罩亦交与马保上挟了那拜匣,约莫是香烛祝文之类。跟随进庙去了。
  
  有那些不学好的子弟们,一阵儿往山门里乱夹。众人没一个不称赞道:"好个绝色女子!"周通浑身觉得有些麻酥几正要打听,只见茶博士过来冲茶只说道:"方才那个进去的妇娘,是我家的紧邻,他姓陈只"范天喜道:"你家里住在何处?"茶博士道:"在东大街避邪巷,我自己的茶店在巷口。他就在巷里,他的父亲叫做陈希真,起先做过本处的南营提辖,如今告休在家。只得这个女儿,又没儿子。我自小看他大的儿不知抱过多少回,今年十九岁了下方才他不看见我,不然他总叫我声,"范天喜道:"哦,不错不错上莫不就是陈丽卿,又叫做女飞卫的?"茶博士道:"着着着下就是他。"范天喜摇着头道:"果然名不虚传,他的老儿为何不同来?"茶博士道:"他老子一清早便到观里来听讲,此刻想未完毕。"忽听一个座头上叫"水来"人茶博士提着壶抢过去了,戴宗、周通问道:"怎么叫做女飞卫?"范天喜道:"二位不知,那陈希真表字道子,十分好武艺,今年五十多岁。却最好道教修炼二绝意功名,近来把个提辖也都告退了,高俅倒十分要抬举他,他只推有病,隐居在家。这个女儿天生一副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十二分喜欢下将生平的本事教得他同自己的一般几那女子却伶俐,又自己习得一手好弓箭儿端的百发百中,穿杨贯虱,他老子称他好比古时善射的飞卫二因此又叫他是'女飞卫',陈希真我素亦认识他,他自己日常如此说。所以晓得。"周通和戴宗都骇然说道:"这一个文弱女子。却那里看得他出!"别座几个吃茶的也听得呆了口三人又说了好一回闲话个那周通屁股上好像有刺的一般坐不住上说道:"何不进庙去?"二人也起身,会了茶钞,拔步进庙。
  
  方才走进山门只只听里面发一声大喊,那些人潮水般的涌出庙来。三个人力大,不被人冲倒,只听得说:"高衙内今番着打坏了!"三人挨进看时,只见那个女子扎抹紧便,拈着一条杆棒,纺车儿也似的卷出来几两旁打倒了许多人,那个敢去近他,戴宗等见他来得猛,又不好去劝人又恐怕凑着,只得盘在朱天君暖阁上,看时,那女子赶到。山门边人多,拥挤不开,那女子大叫:"众位没事儿暂闪一步,我单寻高俅的儿子!"众人那里让得开,那女子焦躁,撇下杆棒上把那些人一把一个的提开去。好似丢草把儿一般,霎时分开一条去路。那高衙内刚从人堆里挣出山门口,见女子来,叫声:"阿也!"没命的跑人吃那女子三脚两步追上,抓小鸡一般拈来放在地上。周通等三人赶出来看时,只见那女子左手揪住高衙内的发际直按下去,一只脚去身上踏定,右手提起粉团也似的拳头夹颈脖子杵下去人有几个逃脱的闲汉,只远远的叫苦二那个敢上前劝解。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拳头还未曾落去的时节,观里早跑出一个道士来。把那女子拦腰抱住,一手夺住拳头,喝道:"不要无礼,这是高衙内!"若不亏这道士劝住,有分教:阿鼻狱中,添一色道饿鬼;佳人拳下。断送浪子残生。
  
  不知那道士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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