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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皇家鹰犬,御前会议!

  第二章 皇家鹰犬,御前会议! (第1/2页)
  
  竟是这般快,转眼就到了寅时。
  
  除夕的爆竹、元宵的灯火。
  
  宫里的规矩比民间早一天点灯,正月十五这天,所有的太监宫女在丑时末都要起床,寅时初点灯。
  
  人影幢幢,西苑各处殿宇的屋檐下一盏盏灯笼次第点亮了,渐渐粘连成一片片的红。
  
  在雪幕中,远远看去,那一片的红映衬着天空的黑,一座座巨大的殿宇檐顶就像漂浮在下红中白上黑的半空中。
  
  目送着祖宗们登上台阶,五个抬舆前的太监堵住了手中用作领路牵引的祈赐福灯,里面的鸿福蜡烛相继熄灭。
  
  两个太监去开门了,不是推,而是先用暗劲将扇门抬起,再慢慢往里移,殿门再次开启,竟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领头是吕芳,次后左边是陈洪,次后右边是黄锦,再后左边是孟冲,再后右边是石义,锥形般进了殿门。
  
  说是殿,又不像殿。
  
  大殿正中所设的不是须弥座,反是一把简简单单圈着扶手的紫檀木座椅。
  
  座椅后摆着一尊偌大的三足加盖的铜香炉,炉盖上按八卦图像镂着空,镂空处不断氤氲出淡淡的香烟。
  
  铜香炉正上方的北墙中央挂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写着几行瘦金楷书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中堂的左下方落款是“嘉靖四十年正月元日朱厚熜敬录太上道君老子真言”。
  
  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朱印,上镌“忠孝帝君”四个篆字。
  
  两侧的四根大柱正方等距,左边两柱间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右边两柱间也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
  
  奇怪的是,左案上堆满了账册文书、八行空笺、笔砚台和一个金丝楠木锦匣,右案上却只有一个金丝楠木锦匣。
  
  两条长案后都没有座椅。
  
  官场的一切都是有规制的,位子怎么摆,哪个人该在哪里,谁先说话,谁说什么,都意味着正常。
  
  反之,哪个位子挪动了一下,说话的顺序改变了一下,便意味着有了变化。
  
  今天的玉熙宫,就让司礼监的人立刻敏感到有了变化。
  
  皇帝自搬到西苑以来,每年正月的初一到十五都要闭关清修,今年也是,清修、祈雪同行。
  
  搁在以前,殿中两案的摆设相同,如有不同,则在长案上铜砚盒中的墨上。
  
  司礼监代皇帝批红,要用朱笔朱墨,而内阁的铜砚盒里是黑墨。
  
  可是,今儿的条案上,只有黑墨,没有朱墨。
  
  更关键的是,黑墨的长案居于了左。
  
  大明朝以左为尊。
  
  司礼监失了左,等同在内廷、外朝的争斗中落入了下风。
  
  没了朱墨,也意味着司礼监没有了参与御前财政会议的资格。
  
  皇上提前诏见司礼监,就变成了一场主与仆的交流。
  
  对于这些变化,司礼监中人都不禁面露哀伤。
  
  四根大柱稍靠后一点,还有四尊大白云铜的炉子,每座铜炉前竟然都站着一名木偶般的太监,各人的眼睛都盯着炉子,那炉子里面烧的不是香,是寸长的银炭,那火红里透着青,没有一丝烟,但温暖如春。
  
  吕芳引着四大太监排成一行在右边站定,然后面对正中那把空着的座椅跪了下去,三拜以后,又引着四大太监走向右边的长案站定。
  
  五个人一声不吭,望着已经被打开的锦匣,仅仅是一眼,四位秉笔太监就像是望向烈日眼睛被刺痛了一般飞速收回了目光。
  
  气氛异乎寻常的沉闷。
  
  能从十万宦官中脱颖而出,司礼监的人,个个是过目不忘的才人。
  
  “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新丝上市,六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赶织上等丝绸十万匹,全数解送内廷针工局。”
  
  “嘉靖三十九年七月,应天布政使衙门、浙江布政使衙门遵上谕,以两省税银购买上等丝绸五万匹、中等丝绸十万匹和淞江上等印花棉布十万匹,解送内廷巾帽局,以备皇上赏赐藩王、官员和外藩使臣。”
  
  “嘉靖三十九年十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同西域商人商谈二十万匹丝绸贸易,折合现银二百二十万两,悉数解送内廷司钥库。注,无需向户部入账。”
  
  陈洪、石义、孟冲的脸上汗越流越多,越是不想去想,适才看到的东西在脑海中就越清晰。
  
  黄锦同样冷汗淋漓,这会儿,他才知道自己所送的锦匣是多么要命的东西。
  
  就去年五月到十月,南京、苏州、杭州就向内廷输送了十五万匹上等丝绸、十万匹中等丝绸、十万匹淞江上等印花棉布和二百二十万两纹银。
  
  但皇上四季常服不过八套,这么多丝绸、棉布,哪怕是穿十万年都穿不了。
  
  自嘉靖三年起,皇上就很少见藩王,自壬寅宫变后,皇上就很少见官员。
  
  而外藩使臣,早就不知道圣颜是什么样了。
  
  整个嘉靖三十九年,皇上赏赐稀薄,那么,这些丝绸、棉布去哪了?
  
  更要命的,是司钥库中的银子。
  
  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是知道内帑存银的。
  
  现银不足三万两。
  
  在场唯一没有变化的吕芳,似乎犹嫌不够猛烈,主动伸手从锦匣中取出账纸。
  
  “嘉靖三十八年六月……”
  
  “嘉靖三十七年八月……”
  
  “嘉靖三十六年九月……”
  
  “……”
  
  一桩桩,一件件。
  
  陈、石、孟三大秉笔太监不想去看,却又忍不住去看。
  
  直到拿完嘉靖二十年的账纸,锦匣才空了下来。
  
  而这时,三人的前心后襟,早已湿透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宫里不缺算计。
  
  黄锦默默算着,从嘉靖二十年到嘉靖三十九年,这二十年间,南京、苏州、杭州就向内廷输送超过两百一十万匹丝绸棉布、千万两纹银的现银。
  
  内廷的贪墨,触目惊心。
  
  “吕芳!”
  
  朱厚熜的声音突然传来。
  
  遥遥如云端之音,不带丝毫烟火气息,本就受到巨大惊吓的陈洪三人再也撑不住,瘫软在地。
  
  黄锦扶了三人一把,让三人正跪向紫檀木座椅,思量了下,一同跪在了那。
  
  吕芳伺奉皇上多年,对皇上位置的感知自有一番体会,别人通过皇上的声音听不出皇上在哪,吕芳却能听出来,面向修醮炼道的精舍方向跪伏于地,“奴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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