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弃如敝履掷魏信 (第2/2页)
王湛德将两封信转呈与李善道。
看了看信封,将李密的书信,李善道揉成一团,丢到地上,打开了徐世绩的书信。
信不很短,但看下来,基本没什么内容。
不外乎前边叙说旧谊,中间讲说当今的海内形势,未有直言,但暗示李善道,方今天下大乱,群雄尽管争起,可最终定然是只有李密才能成事,信末,说他闻李密封拜了李善道为上柱国、赵郡公、河北道大行台、便宜行事、总督河北诸郡军事,表达了他的恭喜之意和欢喜之情。
——“上柱国”,是勋官,且是勋官中最高的一个等级,论品级是从一品。李密军中,以前的翟让是上柱国,翟宽才只是柱国;现还存的上柱国,唯王伯当、孟让、裴仁基父子等数人耳。“行台”,台,指的是尚书台。此系魏晋以来的一种在地方上设立的临时性军政机构,又称行尚书台,或行台省。北朝后期,称尚书大行台。设置官属无异於中央,自成行政系统。
李密的书信,李善道虽然没看,从徐世绩信末的这几句话,却已可知晓,在知李善道已还河内,明看着河内已是打不下来,并且还惹到了李善道这个大敌之后,李密想到的对策为何了。
也是正如李善道所料,——前几天裴行俨、张仁则等撤兵时,李善道就料到了,武的不行换文的,李密的“加官进爵”,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河内了。果不其然!这已是来了。
不得不说,李密给的这几个“加官进爵”,称得上手笔不小,十分慷慨。
“县公”提升为了“郡公”,又拜“上柱国”,授“大行台”,给了专制河北之军政大权,某种程度言之,这实际上也是李密在放弃打河内后,改以对李善道割据河北的一个默认态度。
却就不提李善道压根就没想着和李密“和解”,只在看到“河北道大行台、总督河北诸郡军事”这两人所谓的李密的“加官进爵”后,李善道差点冷笑出声!
都这个时候了,有老子在河内,拿刀捅着你的后背,使你无法安生攻洛,你这李密,还想再搞一搞老子?甚么“河北道大行台”?甚么“总督河北诸郡军事”?河北地界,现是只有老子么?还有窦建德、罗艺等等!这头衔,真退一万步说,接受了,窦建德、罗艺那边怕立刻就要紧张。——就算接受李密的这两个头衔任命,常理计之,有翟让被害之仇,李善道亦不可能会再去帮李密打洛阳,则李善道底下会干什么?他会不会就转而要让这俩头衔名副其实?亦就是,他会不会底下来就要发兵北上,与窦建德、罗艺等抢他们现据的地盘?
这俩头衔,看着很大,包藏着挑拨李善道、窦建德等关系的祸心。
慢慢地把徐世绩的信折好,放回信封,又将信封和信放到案上的匣中,李善道说道:“刘兄,大郎处,我就不与回信了。我若回复,李密心疑,也许反害了大郎。你回去后,帮我带两句话与大郎。望大郎安心养伤,早日痊愈,痊愈时给我报一声喜讯,此一也;翟公,我之故主,被李密恩将仇报,刺杀害之,此仇不报,我难报翟公昔日之恩,此仇我必报之,此二也。”
李善道全军缟素还河内的事情,洛口城中有闻,再此刻闻得李善道此言,刘胡儿心中又是为他的忠义感动,旧日的情分在,又是免不得为他的担心,说道:“将军!”
“我与兄多时未见,兄今不期而至,本该今晚置酒,与兄痛饮,然翟公方被害,我已令下,将祭奠翟公,军中禁欢娱。今晚的这顿酒,贤兄,你我是喝不成了。后天,我就要全军祭奠翟公。兄今身不得自由,后天的祭奠,兄想是亦不能参加。既如此,为免兄为难,亦是为免兄还洛口后,被李密奸贼究罪,大郎之信,我已敬受,就不多留兄了。明日,兄就请还吧。”
被李善道的体贴,刘胡儿再次感动。
李密和徐世绩的信都已送到,李善道虽没有回信,转告徐世绩的话,却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接下来,也确实是没有多在河内再待的必要,他便恭敬应道:“谨从将军之令!”
——这份恭敬,发自真心。
送刘胡儿等出堂时。
李善道在堂门口,握住了刘胡儿的手,殷殷地说道:“贤兄,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更不知你我、我与大郎还有无再见之期!昔在寨中时,春雨欢饮;共从翟公举义后,并肩酣进。过往历历,不论我等尚有无再见之期,善道不敢有稍忽之忘!别后,兄请珍重,大郎请兄悉心侍奉。临别一诗,敢献兄与大郎: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刘胡儿、单雄信和邴元真等派来的人,闻李善道此言,观李善道之情,尽为之动容。
晚上,他们住在了驿舍。
诸人议之,即便是受了李善道嘲讽的单雄信的子侄,却对李善道的重义重情,都是无话可说!
第二天上午,王湛德、李良等代表李善道,将刘胡儿等送出了河内县。
一路由吏卒相从,直到将他们送出河阳,吏卒方归,且不必多言。
只说刘胡儿等离去的次日,也就是李善道见刘胡儿时说的“后天”,在河内县外置下了高台,李善道集合了在河内县的诸将、诸部,全军缟素如雪,大张声势地祭奠翟让。
李善道悲痛得不能自已,至呕血盈碗。
祭奠过翟让之后,他宣读了一道指责李密不义、坚决要为翟让报仇的檄文。
并又在之后,赵君德、高曦、李育德等将,于志宁、柳燮、萧绣等臣,一同上书,言既已与李密决裂,要为翟让报仇,则就不可无以名号,愿效汉高为义帝复仇之例,请李善道称汉公。
李善道数辞,诸文武执请,不得已而受之。
不日,李善道称汉公的消息和他在祭奠翟让后宣读的檄文传到了洛口城。
时当深夜,李密披衣急起,迫不及待地将檄文看完,又是羞赧难当,又是总算半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