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叹零丁 第七十一章 拨雨撩云 (第2/2页)
“你那师弟也去过无量河了吧,先天道体,战圣的体魄,剑阁的剑法,如今更是未及弱冠便修成剑意,这份气运机缘确实了得……”
“这玩意儿你不用看了,上面并没有那个大人朝思暮想之人。”
龙丘南望吐出一颗葡萄籽,打断了府守大人的唏嘘,嘴里的苦涩余味悠长,于是有些失望的咂了咂嘴。
杜知杰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草庐磨剑十年,他坐镇于此,灭道墟之中的百里剑域自然也就比谁都看得清楚,不过对于头顶悬峙的三尺青锋,向来以狠戾著称的这位剑阁弃徒罕见的选择了无视。
其实,如果当年在那人筑庐之前他便下定决心率先出手,未必不能将那位故人之徒斩于剑下。
自然也就不会有如今修行界中那些无比唾弃他的修士们,口中所说的那人是他的厌胜之人的无聊说法了。
归根结底,道理很简单,出手?不是不想,实是不能。
或许这是他的那位老友对他的报应,俗世江湖中有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一说,佛门之中亦有善恶报应,祸福相承之说。
俗世之中的那套说辞只适用于凡人弱者,修士独掌自身气运,自然超脱在外,他不信佛,自然也就更不在意和尚们念的什么经。
龙丘南望看着面朝窗外心事重重的杜知杰,顿了顿,有些泄气的道:
“可惜啊,咱哥俩费尽心思杀光了你身边几乎所有的暗哨,虽然匆匆包住了起于傍剑城那两个和尚之口的一团火,却还是没有料到你幽州境内居然还有两双眼睛盯着我那小师弟!
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本就不是为了给你那师弟擦屁股,既然目的达成了,自然就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杜知杰语气平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院子里,下属得自妖洲岐山的那座信手成重叠,随心作蔽亏的假山。
龙丘南望自然不奢望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好话,毕竟他们的目的虽然相同,但交情还不至于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跟他抱怨发牢骚,无非是对那场灵山对小师弟的暗杀依旧心有余悸,而自己如今又找不到人诉苦罢了。
傍剑城中自己一人杀尽所有暗哨,不管是灵山方面渗透的俗家弟子,还是圣洲派遣的耳目,皆做了一杯黄土。
杜知杰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如果不是你那位师弟惹得灵山狗急跳墙,我也没有理由光明正大的下令封城,把圣京城来人拒之门外。”
龙丘南望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咄咄逼人而动怒,反而轻笑一声道:
“这么说来,大人是欠了咱那小师弟一个人情啊,不然大人将你那套杀友夺宝而来的剑法抄录一份给我那师弟作为谢礼?”
世人都知道剑阁弃徒杀友夺宝,随后让隐弈门背锅,这才有后来不足为人所道的人屠杀穿整个修行界,如今又在幽州将军府城外的灭道墟草庐十年磨一剑,只求一人项上头颅。
而此事向来是这位府守大人的逆鳞,所以认识这位大人的各方人士即便再好奇也不敢外明面上去触及这位性情狠戾,手腕血腥的府守大人的逆鳞。
即便旁敲侧击从其他途径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都会因为真相而悔不当初,进而心照不宣的选择三缄其口。
幽州府守大人依旧古井不波,对于这位七界山传人的嘲讽毫不在意,日后终究会有的那一战,胜负如何且待日后再说。
“大家好歹也是一家人,虽然大人大概是不会把那套剑法借给我家小师弟了,不过呢,咱也不怪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人毕竟也不容易,我就不再你伤口上撒盐了。
另外呢,石师叔这次让我来就是为了让大人宽心,师叔以一子为诺,争取到了那位白先生这次不会心向那位圣皇陛下,关键时刻甚至能够帮你出手一次,大人也别先拒绝,气机绵长都终有穷尽的一刻,何况人力有限,总归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龙丘南望不再调侃面前的男人,哂然笑道。
说完,龙丘南望将手中最后一粒葡萄丢进口中,对着这位辛苦隐忍十几载的剑阁二代弟子扬了扬手,道了一声告辞。
杜知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莫明复杂。
“等等……”
终究不想承他七界山人情的府守大人袖袍一挥,一本玄黄的册子自书房飞掠而出。
龙丘南望看着手里的剑谱,嘴角一挑,回首望去,却只瞧见了紧闭的房门。
将耳后的事物衔在嘴里,龙丘南望出城而去,书房外依稀可闻一道含糊不清的莫明笑声:“真苦……”
不知道他的话里是否意有所指,总之书房里传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冷哼声。
……
……
修士修行遵循循序渐进,顺应天道,一切大逆不道的倒施逆行都会引来天道的反噬。
正如江元曾经以下境之躯,却施展出衍法神魂的威能,那自然就会受到天道的瞩目,剥夺本不属于他的境界力量。
所以天道降下雷罚,而江元正好借此脱困击杀那道佛陀意志。
清风楼里,书海之中如沐春风的江元在巩固了青坪山外意外突破蛮荒炼体诀的境界之后,如今八窍已通五窍,合谷阳泉四窍在府舍贯通之后终于行则连舆,止则接席。
气血之力暴涨至五万斤,肉身体魄诸窍气同枝连,越发深不可测,辅以那套仙阶拳法足以开山碎河。
体内赤潮汨汨长流,气机虽尚未连绵不绝,不过一口气也能御剑行个十几二十里,赤潮气海轰鸣如渊,比之乱魔海的浪打潮不遑多让。
稳固境界之后,念头通达的江元开始体悟剑九的总纲奥义,遇事不决便出楼上山,去请教负剑峰摇椅里,那个无所事事的老剑圣,或是在膳食堂厨房,一边拉扯风箱,一边请教掌勺的大师兄陈乾。
剑九乃是剑阁剑祖以身化道的为人族拓展的又一条通天大道,然而它却只有总纲,并且即便是悟性超绝的江元也深觉晦涩难懂。
老剑圣曾对他说过,剑阁每代修炼剑九的传人,都只有大成的一剑传世,且有不斩混元不留世的说法,所以虽然厉害,但实际上几乎没几个人见过。
而自七界山老祖宗,玄阳之后世间已经无人飞升,不仅仅是天道对于上境圆满的规则束缚更加苛刻,得天独厚的人族气运也被压榨缩减,如今想要出一两个天赋卓绝的修道苗子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各宗各派弟子不算外门,作为底蕴的亲传居然不到三代,弟子断代,老一辈在当年逐妖之变以后,大多只剩下了老弱病残,青黄不接是如今修行界的现状。
天道越发苛刻,自然大道求索便更加艰难,剑修有剑鸣不平处之说,修剑其实就是修心。
就像文章写的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大家,大都平生不得志,雅号居士散人的诗坛巨匠大都怀才不遇,但你只要给他一壶酒一楼台,他就能把栏杆拍遍,独唱恒古。
不过,江元虽然也是勉强算心有不平,但却还到不了顿悟一套晦涩玄奥的剑法的程度。
如此剑九在江元看来,宛如人生阅历,需要见微知著,积跬步以至千里,积小流而成江海。
……
……
于是,剑阁偶有妙传,清风楼畔,一袭黑衣劲装少年抚柳颂词。
……
负剑峰外,演武场总有黑衣少年剑宗以小见大,一套基础剑法变化多端,折服千百外门弟子。
……
清风楼外矮山,寒冰池畔,灵气漩涡不分昼夜……
……
亭台驻足,鸟亭横剑,悬崖顿悟,瀑布演法……
少年读尽充栋群书,踏遍群山峭壁,精感石没羽,岂云惮险艰。
负剑峰,那颗怪异梅树下,一个白衣白头白眉白须的老者含笑而立。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