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云天彪进春秋大论 陈希真修慧命真传 (第2/2页)
　　
　　原来那所房子被高俅封锁之后发官变卖，那个敢来买？高俅要送与几个亲友，都是怕里面有鬼，不敢去居住，所以还封锁着。三人都跳下了马人丽卿想："那年乘雾逃难的时节，父亲从那边墙上跳下来，如隔再世。"三人一同进去，看那里面好不凄凉，庭上庭下、天井墙边，青草莓苔长得挨挤不开；梁上倒挂尘垂满人许多鸟雀在里面做窝，见人来都飞了出去；家伙什物半点都无，窗门格子有些都倒在地下上希真道："你们在此，我去探望邻佑那年官司都累了他们，须得去谢谢，"丽卿引永清到了那楼上，指着对永清道："这间是我的卧房外边这间还有个养娘住的，你看尘土这般厚了。"口里说话止不住眼里滚下泪来，凄惶不已，永清劝道："我们如今大仇已报上富贵功名俱已成就，不要只管伤感了个强如我家，片瓦都无。"丽卿收住泪道："玉郎儿我同你到箭园里去看看了"二人下楼来，那些都管已督押夫役在那里打扫拔草搬土。二人到了箭园里看时，只见那些桃树，也有枯死的了也有跌倒的，剩得不过一半向那三间箭厅和那座亭子都精空的儿一物俱无。丽卿和永清在那亭子扶栏台上坐下，叹息了一回。侍从人来禀道："公爷拜客转了，"二人到了外面，希真道："我们去休让他们打扫铺陈了再来人"三人同出，又到了御赐的宅第内赏玩了一回上当晚，父女翁婿都息在新宅内二希真就在虚明阁歇息。
　　
　　不数日，亲随来禀道："旧府第已修理铺陈完毕，"希真大喜，当日便吩咐旧宅内准备酒筵，酬谢高邻。那日正是十月十五日，遂带了丽卿各坐大轿，同往故宅上里面果然铺陈得焕然一新，原来都是祥符县知县官极力办理几派得力公人、休己干办收拾得无微不到下丽卿十分欢喜。文武各官都来贺喜口散去后，陈希真不脱公服，挨门逐户去启请了众位高邻下那个敢不来，有几家搬去了都搜寻了来须臾之间，老的少的、贫的富的，厅上坐满。希真朝上拜倒，说道："陈希真那年深蒙众位高邻提拔，脱离大难，累了高邻，感谢之至口"众人连忙回拜，道："相公折杀我们！"希真都依年齿让了坐位，众人齐说道："那年高太尉寻事害相公，我们忧得你苦，大家都不服气二今日天可怜见，做了大官正所谓皇天不负善心人几"希真谢道："全赖高邻福庇，"首坐一个龙钟老人，肿着两个眼泡几掬着一嘴白胡子，说道："我早说提辖必然发迹今日果然做了大官。像提辖这般人能得几个！"希真只称不敢，众人都笑。亲随人抬上了金帛礼物，按着人数一人一份，希真亲手送过去，众人起先那里肯受，只听得满耳朵都是"阿也也"的声音，推让了好半歇才得定了一酒筵摆上，阶下奏动鼓乐了大家坐了。酒至数巡，一个亲随禀道："郡主出堂，"只听得环佩丁东，六七个使女拥着丽卿出来，凤冠霞帔，玉带禁步，金装的命服走上庭前，朝上立着。希真道："我儿儿可与众位高邻见个礼。"吓得众人跌跌踵踵的避了开去都说："什么道理！"阶下细乐奏动，丽卿依次序都道了万福了众人都拜下去，丽卿也连忙跪倒回礼，希真道："这不是折杀也！"也回拜了丽卿告辞进去。希真极其殷勤酬劝一众邻舍只是拘拘束束的下都不终席纷纷告辞了。希真只得送出，又叫每一家另送一席去了希真退入后轩与女儿说话二听得外面开道之声，丽卿道："想是玉郎来也又"须臾报进来道："郡马到一"希真甚喜。祝永清进来拜见道："泰山二小婿叩贺。"希真呵呵大笑下连忙扶起。夫妻都见了礼个希真道："如何这般晚？"永清道："官家在天禄阁叫儒臣讲书儿讲毕又观武臣校射，故此归迟"希真吩咐家宴，便对永清道："贤婿今夜歇在这里又"永清回顾那员裨将道："发放他们回去只"看看月光上了，丽卿要到箭园亭子上摆宴，那座箭园收拾得比前更好个只是不开桃花。当日，父女翁婿在亭子上开怀畅饮，说起从前的一番事业，大家都叹息了一回，永清道："卿姐可还记得那年我同你在猿臂寨演武厅上步月饮酒，也同今日一样月色。"丽卿道："可不是么！真是光阴如箭上日月穿梭，今夜月亮同那年的一般只"永清对着那片清景怎不动情便起身对希真道："小婿酒后放肆，欲歌舞一回。"希真道："应得请教几"永清便揽衣下了亭子，在月光里舞了一回。端的阶下玉山倾倒樽前素影翩跹。舞罢，上来入坐希真、丽卿都喝采。侍从之人无不暗暗称羡又永清抗声７歌一篇五言，句道：人生无百岁，朱颜能几何？
　　
　　斗酒争芳夜二清光摇婆娑７。
　　
　　感叹古豪杰，俱已归山阿。
　　
　　当其曜质时几自命一何多。
　　
　　拔剑击大荒７口开边厉长戈。
　　
　　经纶捷雷雨一法术奠山河。
　　
　　更有岩居子７下独寐发寤歌。
　　
　　金筋并玉骨，岁久终消磨。
　　
　　何如天上月人亘古扬清波！
　　
　　希真听罢击节叹赏口暗暗点头。丽卿笑道："我近来几年被玉郎缠障死，"永清笑道："怎的是我缠障你？"丽卿道："没来由你捉定了我，要我学做诗人我又不好拂你的意，胡乱读了些，今我对此良辰美景，吃你害得摆布不下人心里想了几句要说出来你却不许笑我。"永清笑道："便请教些何妨，谁敢笑你。"那丽卿酒遮了脸儿，也不怕不好意思，便顿开喉咙上莺啭燕语的吟道：明月照桃花依然还我家。永清大笑道："直是高的，还不谢我师父，反要怨我真没良心，先罚你一杯！"希真笑道："你不要打贫，听他说下去。"丽卿道：明月照桃花，依然还我家。
　　
　　回想猿臂寨一又在天一涯。永清喝采道："真好！"丽卿接下去道：去时何悲伤个归来何欢喜。
　　
　　欢喜与悲伤，只在这片地。永清道："意思实好上可惜地字不叶韵７。"希真笑道："不要管他只顾做下去。"丽卿道：今日归故乡几故乡空断肠。
　　
　　怎比深山里几仙家日月长。永清听罢，也不觉凄然下泪，说道："姊姊真是夙根人７，在干戈戎马之间，略一沾唇，出口便恁般风雅。只是章法字句尚未磨琢，然已亏你。"丽卿笑道："正要你与我琢磨儿"永清道："'怎比'二字诗家少见个不如改了'何如'二字，'只在这片地'，不如改了'只此风光里'，泰山可是否？"希真点点头，听他二人的诗意都是物穷思变，知他们玄机已动，因缘已到，便默坐定神，观他二人的根基二暗喜道："到了。且消停月余，定有机会到来，好点破他们也上"当时且不发言，大家说谈别事，尽兴畅饮，直到二更，方才吃了饭收拾归寝，次日，希真依常早朝，与张叔夜、贺太平共议军国重事朝罢归来，入静室趺坐修观内丹。原来希真于金丹一道已有一半工程儿虽历年戎马倥偬７，未暇修炼，但根基已十分坚固，所以在千军万马丛中，真性凝然不动。今当太平闲暇之日，便先将那丹经秘笈参究一番，将前进的路程探看熟悉了再等机会。
　　
　　这日，希真正在静室默坐，外面忽投进一个名刺，希真接手一看，乃是"王子静"三字。希真大喜二忙教请入客厅。希真换了衣服一出厅相见，王子静已在厅上，希真唱喏道："贤弟违别多年只此番光降，大慰阔怀。师父安否？现在何山？"王子静答揖道："小弟正奉师命，来访师兄。"希真逊了坐，侍从献茶。希真开言道："贤弟亲炙７７师长只迩来功业定然精进，可炼养些甚么工夫？"子静道："承蒙下问惭愧之至。师父虽不弃蠢顽惟小弟憨拙性成，毫无长进人"希真笑道："贤弟何其过谦了将来同养元功，正是自己弟兄几"一面吩咐备酒，邀入内花厅坐地向俄顷酒筵齐备，希真相逊入坐，席间希真又问："师父现居何山？遣吾弟前来有何见谕？"子静道："七年以前小弟从师父隐入庐山几那时师父曾说起师兄尚有七年世缘未了今屈指已届其期，不知这七年中吾兄事业如何？"希真道："那年小弟为高俅陷害正欲访寻吾弟同避深山个不料魔障未尽，世缘相牵七年中竟有如此如此大事业"便将怎样落猿臂寨，怎样与宋江作对只怎样恢复了兖州献馘归诚个怎样平定新泰、濮州，怎样从张经略平灭梁山的话一细细说了一遍，并道："此刻献俘奏凯只大功已定，小弟早已在天子前辞职告退上拟欲到师父前侍从学道又惟是圣恩深重，留我暂住几时，只得遵从。看来不久就可入山矣儿"子静道："师父遣小弟前来正为此语，师父说，金丹真传吾兄俱已领会上无庸多嘱。就是成功之后，急流勇退，吾兄谅亦能之几惟修道之处，师父为吾兄选得嵩、华两山可以安身又，令爱亦是道器，可付真传，吾兄努力进修，勿负师父属望，成道之后再行聚会。"希真连声诺诺酒筵已毕，又叙谈一回一子静告辞。希真相送出门，寄请师父道安，子静相订后会而别口希真送别了王子静，仍入静室修观，这日，希真正与祝永清、陈丽卿同在避邪巷旧宅箭亭上饮酒欢谈儿忽报猿臂寨知寨官差人到来，希真即叫唤入。看官，你道这差人为何而来？原来丽卿自到京之后，记念那猿臂寨这张磁床下适因云天彪奉命出使，范成龙随行二丽卿因嘱范成龙，到猿臂寨时教知寨官着人舁这磁床来京，范成龙依言，到猿臂寨吩咐了那个知寨，所以此刻有差人上来，呈递知寨官的禀折希真拆开看时，内写着："某月日，西厢房忽然坍倒，将磁床压为齑粉，"丽卿大吃一惊，连称可惜，不觉掉下泪来。希真急忙劝谕二只因这一番，有分教：玉阙瑶台儿两父女飘然远引；安邦定国，一部书告厥７成功。究竟《荡寇志》怎样完篇，且等下回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