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再见梁王 (第1/2页)
不得不说,朝廷在元康六年派遣的这支援军,大概是晋朝历史上军纪最好的军队,往前三十年无人可以比肩,往后看一百年也很难有人超越。
毕竟军队是一个压抑的地方,将领或多或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因此要么有人好酒买醉,要么有人狎妓放纵,更有一些人,以嗜杀暴虐来泄愤。将领既然作风不正,士卒们自然也不会约束自己,然后变本加厉。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兵不如匪”的说法。
而托了这次朝中争权夺利的福,后党宁愿把平叛的功劳让给朝中这些最格格不入的边缘人,也不愿意让其余藩王得偿所愿,最终奇迹般地弄出来这么一支军纪严明、将领尽责的军队。
刘羡、李矩一行人策马踏过渭桥,还未看到长安城门,就先看见了长安城北郊的街道旁,高挂在沿路桑树下的上百具尸体。
此时天上正落着雪花,飘飘洒洒地覆盖在尸体的面孔上,也覆盖了他们狰狞的神情,同时低温让这些尸体肌肤发白,绳子也变得僵硬,好像一块冰棱一样冻在了树干上。根据他们的体型和体征来看,不难看出,这些死人都曾是士卒。刘羡看到这骇人的场景,可谓是大吃一惊,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在城中犯下奸淫、杀人罪行的晋军士卒。
这消息当真是让刘羡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梁王等人的新政。在大难之下,征西军司已经变了天,不再是赵王与孙秀的天下了。
继续往里走,可以看见城门北面的市集,可谓是秩序井然。士卒在街边来回巡视,商贩则视若无睹地叫卖,人群中有许多都是前来赶集买必需品的农人,但氛围极为和平。可以看得出来,经历了战乱以后,人们再一次发现了日常生活的美满与珍稀。
在进城的时候,刘羡一行人把名牒交给城卫审阅时,不无感慨地询问道:
“是哪位贵人在管理长安?这是我第三次来长安,却是我见过最好的长安。”
城卫亦有同感,高兴地回答说:“刚来时是建威将军周处周子隐公在接管,前天改为了安西军司傅祗傅子庄公。他们都是天大的好人啊!”
小兵脸上自豪的神情,给了刘羡极为深刻的印象,等入城以后,他转首对李矩说:
“如果天下的官员有一成能像这两位老公这样,现在官场的风气就正了。如果天下的官员有三成能够这样,大概就是尧舜之治了吧。”
但很可惜,在大晋帝国如今的政治环境下,这无疑是一种昙花一现。
刘羡到了征西军司,在客舍放下行李后,立刻就去拜见现在的征西大将军,也就是梁王司马肜。
梁王殿下的住所就在原赵王司马伦的住所里,刘羡来过一次,对里面各式各样的米道法器还有祭坛印象深刻,不过在现在,这些事物都一扫而空了,看上去空荡荡的。刘羡被仆从领进大堂,脱了靴子进去,一眼就看见司马肜披着津袍,正端坐在火盆旁,和长史卢播下着樗蒲。
可能人老到一定岁数,面容就停止变化了吧,梁王还是五年前他刚到长安述职时的模样。身体清瘦,眉眼慈祥又带着三分洒脱,行动却不失矫健。刘羡正要行礼,他便放下手中的掷具,对刘羡笑道:
“这不是刘怀冲吗?就不必多礼了。”
他的口气非常自然,似乎两人是认识已久的老友,不过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相见的第二面。
刘羡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对司马肜道:“刘羡见过梁王殿下。”
“哈哈哈,你是收复北地的功臣,一路远来,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吧?”
“禀殿下,来时没有遇到什么叛军,但是背井离乡的流民极多,很多人成群结队,衣食无着。若放任不管,恐怕会酿成大祸。不过到了长安后,这些情况就好了很多。”
司马肜闻言即失笑,指着刘羡对卢播道:“看见没有,这就是遭鲁公恨的人,一张口就是在敲打上级。”
卢播则笑回道:“殿下,这也是朝中少有的直臣,唯有有德者方能驾驭。”
“若不能用他,便是无德之人?”司马肜随即又指着刘羡笑道,“那我可是救过他一命,看来是德怀甚高了!”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室内的气氛也变得较为轻松融洽。
开过一次玩笑后,司马肜让刘羡坐到火盆旁,终于说起正事:
“北地郡的情形现在如何?上次得报,还是听说你为准备收复富平,眼下成功了吗?”
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当时刘羡在与张光汇合,得到了李矩收拢的两千余溃兵,终于彻底稳定泥阳的局势。而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就一直在准备收复南边的富平县。
“是,殿下给我传信的时候,我刚刚收复富平。”
“哦?怎么收复的?”
“在富平守城的不过是一些蟊贼,我从夏阳调了县卒过来,打着殿下的旗号,那些人看着旗帜就被吓跑了。”
“哈哈,好,这么说来,你已经收复北地全郡了。”
“托殿下的福罢了。”
“那么西边叛军那边,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我已经往扶风境内派过了斥候,据查报,叛军主力此刻正在六陌一带聚集人手,人数极多,但具体有多少人,还需要时间确定。预计四到五日,就会有回报。”
“你可有布防?”
“此事我已交给了北地都尉张光,他曾在马兰山遇困近百日而不屈,对朝廷可谓忠武,由他负责此事,必不至于再出差错。”
经过一连串的对答后,司马肜颇为满意地颔首,对一旁的卢播赞许道:
“大浪淘沙啊!《道德经》里说,国家危难有忠臣,此言诚不我欺。”
卢播则敲击着棋子回应道:“有这些贤臣良臣,我王要平定乱贼,可谓是手到擒来。”
说到这,司马肜又突然对刘羡问道:
“怀冲,你知道我为何唤你来长安吗?”
刘羡心中一紧,知道大概是关于自己官位的事情,但口中还是说:
“在下不知。”
司马肜毕竟收过刘羡的金子,某种意义上,刘羡也算是梁王的嫡系,所以他越看越是欢喜,便捋着胡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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