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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老了好,老了就看不到了

  第136章 老了好,老了就看不到了 (第2/2页)
  
  为何要问?
  
  因为张叔夜也不是寻常人等,这人在历史上,也有大名。
  
  他不是正经科举出身,而是恩荫入仕,从来喜欢兵事,喜欢研究谈论,最早入仕,是在西北兰州当的录世参军,那是正儿八经在西北见过战阵的,虽是文员,但也亲自也跟随作战,且出谋划策之间,还立了功勋。
  
  便也得升迁,兜兜转转为官,如今年岁也不小,也有五十多岁了。
  
  这人也是正直非常,他家之人也是如此,他的从弟弹劾过蔡京,张叔夜也受牵连,受过贬谪,去西北养过马。
  
  真按照历史来说,宋江这伙大贼,最后就是张叔夜领兵击败。
  
  历史上,后来,张叔夜领兵与金人激战,那也不怂,带着两个儿子也不怂,敢打敢战,也一心主战,乃至还击杀过金人的军将,张叔夜最后也是受了伤,最后汴京城破,被俘。
  
  自缢而亡。
  
  这般的张叔夜,已然就是北宋难得的几根硬骨头。
  
  此时此刻,就在济州当知府。
  
  苏武此番要去济州,岂能不认识认识张叔夜?
  
  只待第二天,高俅便开拔去了,便是先绕到梁山后山扎大寨,堵住梁山贼寇的退路,高俅自己,便会再回济州督水寨,以水军为主攻。
  
  如此一路,好似巡游一般,便是要炫耀军力,让贼人先丧胆气。
  
  这事,自是与苏武没有什么干系了,就等着看高俅的操作。
  
  只一点,不论高俅怎么败,甲胄也好,军械也罢,必然损失无数,苏武到时候也不一定管得过来。
  
  那就盯住一件事,济州备的那么多粮草,一定不能落在梁山手上。
  
  好在此番,苏武提前知晓,高俅主要是输在水里,梁山也就得不到太多的东西。
  
  只待高俅一番巡游,到得梁山后山陆地相连之处,战事已然就起。
  
  反正众人要都表现一下,邀战的邀战,炫耀的炫耀,好不热闹。
  
  梁山自是暂时稳守不出,也是而今苏武的原因,梁山实力并不太强,宋江吴用格外谨小慎微,生死当前,稳妥为要。
  
  苏武也有猜测,便是猜到梁山上下,不会轻易出击了。
  
  那宋江吴用,也等着水战决胜,便是陆战军将已然不多,水战之上,宋江麾下,可用之人无数,扬长避短就是。
  
  这八百里水泊,也叫梁山泺(同泊),还叫大水陂,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大湖泊,北方缺水,并没有真正的巨大湖泊。
  
  八百里水泊,其实更像一个湿地沼泽湖泊的综合体,其中芦苇荡极多,乃至还有许多小岛屿,错综复杂,梁山上下,本地人不少,熟悉地形也是一大优势。
  
  乃至宋辽时代,北方有很多这种综合体,比如辽国燕京城东边的延芳淀,那也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湿地沼泽的综合体,绵延三四百里之广,那里也是辽国皇室的狩猎场,历代辽国皇帝,经常在那里狩猎。
  
  只是到得千百年后,梁山水泊也好,延芳淀也罢,都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北方也越来越干旱,再也不出这种广袤的“淀”与“水泊”的地形了。
  
  乃至千百年后的燕京城,连吃水都困难了,还得南水北调,却是谁又能想得到,宋辽时代,燕京城东,会有一个横跨三四百里的巨大水淀?水鸟与鹿,多到望眼都是。
  
  直到后世,一个小小白洋淀,便算是这种地形最后的余晖,便是连白洋淀,也越来越小。
  
  此番水战,梁山占据几大优势,苏武都心知肚明,那么梁山对敌的策略,也就心知肚明。
  
  梁山后山热闹非常,箭矢在射,石砲也打,已然也试着攻了一下山寨关隘,显然并不奏效。
  
  那关隘,哪怕是苏武去了,也一定不会想着去强攻,不仅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是士卒前赴后继,舍不得那些人命,便是舍得那些人命,也还不一定攻得上去。
  
  想来高俅,陆路而攻的心思会越来越少。
  
  苏武只管等着就是,他也在筹备粮草,东平府里一些,从大名府里买一些,七八天就弄好了,也不必聚在一处再运,两边直接往济州去,苏武自己,便也启程去济州。
  
  带骑兵一千人,辅兵两千多,押运粮草。
  
  粮草只管往那高俅的本寨一交。
  
  苏武在济州有熟人,便去相会,直去济州的造船厂,宗泽盯在那里许久了。
  
  苏武也去看看,见得宗泽,两人一个相拥,便看那造船厂。
  
  造船厂其实不大,以往主要是给水泊百姓造渔船用的,也给运河上的商人造一些货船。
  
  而今,便是到处在开大船坞,宗泽盯在这里,一切井井有条,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来往往。
  
  宗泽就在码头上,给苏武展示几种船只的图纸。
  
  也说:“这般是艨艟船,这般是快船,这般是战船……”
  
  苏武看来看去,倒也看懂了个大概,如今这水战,还是以撞击与跳帮为主,辅以一些火攻,射箭,抛石之类的手段。
  
  又听宗泽拿出一张新图纸来说:“这是我近来设计的,上面放床弩,放大的抛石机,我称之为平船,就是甲板上平,如此利于远战。”
  
  苏武只管点头:“极好极好,也问,上次来信,河船与海船之别,迟迟不得回信,老相公可是弄清楚了?”
  
  宗泽摇头:“弄清楚了个大概,便是也未寻到真正造大海船的船工,所以迟迟未回信,只待我真正寻得那造海船的大工,真正弄清楚了,再来一一作答。”
  
  “那就说个大概。”苏武又问。
  
  “那倒是好说,河道湖泊,一般风浪都小,且水不深,所以,平底即可,可防止搁浅,也好靠码头。但海浪大,就要重心低沉,海深,所以,以尖底船为多……”宗泽如此一答。
  
  苏武恍然大悟:“那可能直接把河船改成海船?”
  
  “有待我再来钻研。”宗泽实事求是。
  
  苏武又问:“那渤海风浪大多时候都不大,河船可能使用?”
  
  “可,我问了许多人,有人这么干过,只要不出渤海,也可用,但要挑季节挑时候,说是海上的风浪,也分季节与时候。”宗泽点着头。
  
  “那就好!”苏武大喜,这笔巨大的投资,还能有大用。
  
  苏武忽然附耳一语:“老相公,这船只,最后造成了,还当加一道工序。”
  
  “嗯?还要加什么工序?”宗泽来问,便是苏武陡然也懂得造船了?
  
  苏武直接说:“船下,当加铁板,往后可以再拆,但此时一定要加。”
  
  “这是为何?”宗泽不解。
  
  “因为,梁山水战之法,其中有一项绝技,那就是潜水凿船,凿破船底,管得船上多少军汉多少战力,皆喂了鱼虾。”
  
  苏武太清楚这件事了。
  
  宗泽点头:“哦……原来如此,那……那倒是有许多细微之处要重新设计一二,不然不好加装,来日要拆,拆完也要还能用才是。”
  
  “对,就是这个道理,老相公多多费心。”苏武拱手一礼,便是拜托。
  
  宗泽却是皱眉来说:“本也想问你,此番朝廷大军十三万之多,来征讨贼寇,便是问你,这造船是不是不用再继续了,看你此番几语,那就是还要继续造船,是否……”
  
  “老相公直白说……”
  
  “是否你以为,此番太尉亲自出征,也会大败?”宗泽其实担忧。
  
  苏武只问:“你见到那高太尉了吗?”
  
  宗泽摇头:“不曾见到,我一个小小判官,哪里有资格见到太尉之尊?”
  
  “你若见过他了,便知此番再战,胜少败多。”苏武如此来答。
  
  “唉……你说兵事,总归不会错的……”宗泽心情立马低落。
  
  便是也知,苏武一个小小武夫,更是人微言轻,太尉面前,十三万大军面前,苏武便是连个角色都算不上,乃至比他这个小小判官还不如。
  
  这就不是一个末等老儒生与一个小匹夫能操上心的事了。
  
  忧国忧民,那也是要资格的,地位低下,就没有这个资格忧国忧民。
  
  心中叹息几番,宗泽再抬头看着船厂的忙碌,又起几分欣慰,换个心情,忽然说得一语:“我带你去见个人,这个人,你见了肯定欣喜,他见你,也肯定高兴。”
  
  “何人?”苏武问。
  
  “嘿嘿,济州知府张相公。”宗泽笑道。
  
  “嗯?老相公竟是这么些时日,已然就学会阿谀上官了?”苏武笑道。
  
  “你这小匹夫,真是不会说话,懒得与你多说,你见到人了,便知晓那张相公何许人也!”宗泽倒也不来气,也笑,便知道苏武是打趣。
  
  “那一定要见见,定要看看何人能让老相公你如此评价。”苏武其实也知道,宗泽与张叔夜忽然走到了一起,那是正常的事。
  
  就如宗泽答了一语:“不免也是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张相公,妙人也。”
  
  “走吧……”苏武抬手一挥。
  
  “走!”宗泽收了诸般图纸夹在腋下,头前在走,心情当真好起来了。
  
  济州,苏武来过,但只是去过郓城县,济州城,济州府衙,那真是第一次来。
  
  宗泽带着苏武,直接就进得大门,也无人阻拦,进去之后,宗泽也不问人,也不等候,直接迈步就往一处班房里去,好似熟门熟路。
  
  只一进那班房,一个红袍官员端坐其中,正伏案在写,这人看起来也是老迈,须发皆白,面颊内陷,看起来也瘦,但精神矍铄,便是坐姿都是笔直笔挺。
  
  宗泽进门就笑:“张相公安好?”
  
  那张叔夜抬头来,也不起身,只管笑:“宗老哥,快请快请,自坐就是。”
  
  宗泽也不客气,只管旁边椅子一屁股坐去。
  
  看两人这模样,显然熟悉非常,乃至关系极好,短短时日,如此交情,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苏武进门一礼,不说话。
  
  宗泽来说:“张相公,今日可你带了个妙人来。”
  
  张叔夜立马打量起一旁苏武,上下一看,便道:“这位莫不是老哥常说的那苏武苏将军?”
  
  “正是,哈哈……”宗泽哈哈大笑,也招呼苏武:“你也坐啊,坐那边,坐近些,张相公最喜兵事,他昔日里可也上过阵呢!”
  
  苏武再是一礼,才落座:“倒也听闻过张相公之事。”
  
  “嗯?你还知道我的事呢?”张叔夜有些意外。
  
  “知道,相公恩荫入仕,在熙河兰煌为录世参军,献计献策立过功勋呢,后来调入内地州府,也曾得罪过蔡京,再后来,还去养过马,又后来,才回了京城……”苏武如数家珍,便是当真知道。
  
  谁让这北宋末年最后的脊梁骨,也就那么几根呢?实在不多,少之又少。但凡关注过一二,便也绕不开自缢而亡的张叔夜。
  
  “嘿,他还真知道。”张叔夜一指苏武,却是话语说给宗泽。
  
  宗泽也笑:“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你这些事来。”
  
  张叔夜转头再看苏武:“你是不知,宗老哥啊,可把你夸得不轻,说你胸中有沟壑,说你为人也正直,说你允文允武,说你上阵悍勇,也说你做事有章法……哈哈……好多词呢……”
  
  人啊,就是这样,一个群体一个群体,只要臭味相投而会,便是自然而然同路。
  
  苏武知道,自己走进了这个群体中,就看眼前两个老头,其实有一种感动。
  
  苏武开口:“那都是宗老相公谬赞……”
  
  “诶,不必谦虚,你的事,我也有听闻呢,济州与东平府这么近,皆是面对贼寇之处,你四处剿贼,哪一件我不知?你麾下强军,我更是知晓,只可惜啊,我这济州没有这么一支强军。”
  
  张叔夜真有叹息,他这辈子,就喜欢研究与谈论兵事,只可惜他来济州时日尚短。
  
  他本来已经混到礼部侍郎了,就因为一件事,又被蔡京弄下来了,什么事呢?
  
  “空黄”之事,所谓空黄,就是懒政,就是中书门下开出了大量的空白公文,要做什么事,要升什么官职,那蔡京等人,不必经过正规程序,随时抬手就填,填出来就是朝廷命令。
  
  张叔夜看不过眼,就要弹劾,然后就又被蔡京弄了。
  
  弄人的方法很简单,贬谪就是,上个月让你去海州上任,等你刚走到地方,或者在半路快到了,这个月又让你去齐州上任,等你又走到地方,接着让你去济州上任……
  
  这就是大宋朝弄官员的手段,昔日苏轼,也挨过这种手段,如今张叔夜,亦然。
  
  张叔夜此时,显然也是郁郁不得志。
  
  苏武只答:“兴许过得一些时日,张相公在这济州多留,一支强军也不在话下。”
  
  张叔夜却是摇摇头:“我倒是也着手在治军,只是也不知能在这济州留得多久。”
  
  张叔夜如今,就是这个现状,他只管认真做,只待朝廷调令一来,说不定他又要走了。
  
  这种事实在是太打击人的精神。
  
  苏武明白,只道:“兴许,过些时日,朝廷里也是焦头烂额,便也顾不得相公了。”
  
  苏武说的是蔡京,高俅一败,蔡京自是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来弄张叔夜?
  
  小人物就是这般,人家大人物记得起来的时候,随手就能弄你,人家记不起来的时候,转身把你也就忘了去。
  
  张叔夜,当是能在济州多留的……
  
  张叔夜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今日,也招待不得二位,那高太尉来了,我还要往军中去听用……你们多留几日,待我闲暇,再来痛饮。”
  
  苏武一听就知道,想来也是粮草之事。
  
  其实,程万里也好,张叔夜也罢,两人都少了一个程序,送礼。
  
  惯例也好,人情世故也罢,其实都应该给高俅备一份厚礼,想来两人都没做。
  
  张叔夜起身了,拱手。
  
  宗泽与苏武便也起身拱手,张叔夜出门去。
  
  苏武与宗泽对视一眼,苏武开口:“我请你吃饭。”
  
  “我请就是……”宗泽也说。
  
  “我欠你一顿好酒呢……”苏武说着。
  
  “也好……”
  
  两人同路走在济州府的街道上,许久,两人无语。
  
  还是苏武忽然一问:“老相公当有一日出将入相才是……”
  
  宗泽摆摆手:“行将就木,时日无多,此梦虚幻,不可有也。”
  
  “那年少之时可有想过?”苏武又问。
  
  “年少?说什么年少?哪个年少不是意气风发?”宗泽摆手笑了笑。
  
  苏武直接说:“高俅之辈,也能出将入相,老相公何以不能?”
  
  “罢了罢了……”宗泽摇头。
  
  苏武忽然一语:“这大宋……还有救吗?”
  
  宗泽大惊,脚步一止:“你这是什么话?无君无父,枉读诗书,往后万万不能再说了,更不能说与我来听。”
  
  宗泽真有几分生气。
  
  苏武点头:“胡言,都是胡言啊……只为你与张相公一句不平,所以胡言。”
  
  “不得胡言!”宗泽严肃非常。
  
  “是啊,你们老了……”苏武点头,老了好,若真有那一日……老了就看不到了,苏武心中,也能少一些纠结。
  
  (兄弟们,越写越晚啊……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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